【本期话题】莫将书法引入名利场

策 划：李振伟 李腾

近日，关于书法的话题和事件屡次出现，成为艺术家批评关注的对象，引发关于现代书法、书法家修养等问题的讨论。回想不久前，书协主席苏士澍在某次会议曾提出取消“国展”，引发广泛争议。书法“国展”本是奖掖后学、相互交流的最佳方式，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渐渐变了味，成为各方势力争名夺利的阵地，之所以取消“国展”的建议会引发争议，其实也是因为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再联系到某省爆出书协副主席达几十人之多的新闻，令人瞠目。种种乱象，都揭示了在当下的书法圈中，许多人不再把书法作为个人修养和研究行为，而是作为攫取名利之器，在此，本期时评特以“书法名利场”为话题，邀请各位学者和批评家进行探讨。

取消“国展”，书坛就清静与干净了？

□ 徐 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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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无疑是我国参与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大的一项文化艺术活动，因此，由中国书协主办的全国书法篆刻作品展览（简称“国展”），在我国千万书法爱好者眼中，就自然有了“书法界奥林匹克”的美称。别说能从这个千万人为之而瞩目的书法界最高规格综合性展览大展上捧回一纸奖状，就是能在“国展”展厅某个角落露露脸，那也已是非常拉风的荣誉了。

然而，这个中国特色的“国展”，却因本届中国书协主席苏士澍先生在他走马上任接近一周年之际，调研考察宁夏书协工作过程中透露出的“取消‘国展’”风声，被几家权威网络媒体再度拿出来释放后，一时间，如何看待“取消‘国展’”这一建议的种种争议，便成为了中国书法界广泛热议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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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每隔四年一届的“国展”有多么权威、多么重要，光凭它已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中持续举办了十一届的历史，如今却传出要面临被“关张”的命运，这一结局，如何能让八千中国书法精英、千万书法爱好者从情感上予以接受呢？

其实，这世界上远比“国展”被取消重要千百倍的变故多了去了，可以说，感情上能否接受“国展”被取消，根本就不算事儿。情感归情感，理智归理智。况且那表面上的“情感上无法接受”某一事实之中，原本就掺杂了若干理智上精心算计的成分。

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们就有必要来分析一下那些反对取消“国展”的书法家们在反对的声音下掩盖着的那些理智的考量成分了。把话说穿了，这种理智的考量一点都不复杂，其实不外乎就是想捍卫已从这项大展中捞到手的利益（跻身“国展”评委行列带来的权利），或者有可能获得的利益（挤入“国展”大门内，获得中国书协直属会员资格，从而有望上涨其书作润格价码，抑或凭借“国展”参展或获奖资格摘取地方书协主席、副主席乌纱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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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如此之简单，根本就犯不着我们去费劲儿分析与理论。我估计，那些反对派们也不好意思把他们心中的这点儿小算计公诸于众，人毕竟还是需要一张脸皮的。

我绝不否认“国展”在它近半个世纪的历史中，为继承与光大中华民族所独有的汉字书法艺术传统所发挥的巨大推动作用，也为奖掖书法后学、供各种流派或风格的书法家们相互交流切磋书艺搭建了一个很好的平台；但是，自从它变成一扇通向荣华富贵的镀金大门后，也的的确确产生出了许多有目共睹的负面效应。

这些负面的东西随着时间的发展与问题的积累，尤其是在中国全面市场经济化的社会转型期到来后，积弊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积重难返，甚至有把它前几十年里赚得的正面积分全部归零之可能。现如今，每四年一届的“国展”，早已变成了一个最大的文化名利场。这应是绝大多数赞成取消“国展”的书法界人士的一个基本共识；否则，本届中国书协主席苏士澍先生就断然不会向外界释放出取消“国展”的信息来。

关于“国展”所造成的那些乱象，不仅坊间流传已久，而且多到可以给当代小说家们据此创作出一本不亚于吴敬梓的《儒林外史》的长篇讽刺小说的丰富素材来。所以，我就毋须在这里一一列举其负面影响的具体事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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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展”取消了好不好？当然好！然而，这千夫所指的“国展”取消之后，某些利欲熏心的书法家就可因此而变成儒雅的文化人了吗？书法圈从此就不再是名利场了吗？书坛就因此而变得清静与干净起来了吗？我看未必，这里主要举三个理由：

一、“国展”即便被取消了，中国书协手中却还有另一张王牌——中国书法兰亭奖。这个奖项，不仅是经中宣部批准，由中国文联、中国书协主办的中国书法艺术最高奖，而且还是18个国家级最顶级的文艺奖项之一。堵死了一条路，但仍有一条路。谁能保证这条道路不会通往利益分赃点、权力搏杀地？谁又能保证走向“兰亭奖”大门内的书法家中没有钓誉沽名之徒？只要翻看一下过往五届每一届那数百人的获奖与入展者名单，我们就不敢对它寄予神圣与圣洁的期待。在当今各个领域腐败现象尚未彻底铲除的现实大环境中，书法领域不可能独立于世，也不可能完全干净。

二、纵然“兰亭奖”也被取消了，中国书协本身仍是一张极具诱惑力的王牌，手中一旦握有这张吸金力超强的王牌，日进万金便不在话下。为何昔日有成千上万书法圈中人想方设法欲跻身于“国展”大门之内呢？其主要原因，岂不就是为了获得 “中国书协会员”的响亮名分吗？因此，只要中国书协仍是一个准衙门的官办艺术机构，那么，任何大神都休想通过一次小小的改革来堵死钻营者们“先书协会员，后发家致富”的邪路。

三、任何带有官方色彩的艺术奖项，都不可能具有独立性，失去了独立性，奖项本身就失去了公信力与权威性。要想真正堵死靠一纸书法作品叩开获奖大门，从而大富大贵之路，那就得向世界上许多独立奖项颁发机构学习。

学习的第一步，就是削弱一切官方主办的奖项的权威，给民间独立的书法学术机构创造发展空间；其二，培育有公信力的民间举办的书法大奖，让他们聘请有公信力的书法界权威人士担任独立评委，并将他们的评奖过程置于媒体与全社会的监督之下，通过严格、严谨、公正与透明的操作方式评选获奖对象，而中国书协可在这过程中充当公证人的角色。这样的文学艺术奖项，事实上已在我国其他门类的艺术领域有了先例，书法界只管把它们作为借鉴学习对象就可以了。

是故，本人认为，纵然苏士澍主席雄心勃勃、满腔热情地力挽狂澜、革故鼎新，并且貌似有决心一刀拿下百病丛生的“国展”，但只要我上面所概括的三个问题依然存在下去，那么，取消了令人诟病的“国展”，既不可能使得中国书法界回归到健康的道路上来，也不可能使书坛因此而清静与干净起来。■

（图片：书艺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