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培豪:滑稽的社会剧场 无力的艺术自由

唐培豪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7-10-28

【本期话题】古根海姆:被撤去的不仅仅是展品

策划:李振伟  李腾

编者按:近日,美国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展出的“1989年后的艺术与中国:世界剧场”,由于涉及虐待动物的嫌疑,不得不将其中三件作品撤展。然而,撤展之后,事情远未结束,公众对这一事件的讨论已经从“虐待动物”延伸到各个方面,其中,关于大众传播媒介的社会控制机制、即资本主义的市场机制下艺术展览的纯粹性,艺术表达是否要考虑当下的语境,艺术展览馆与公众的关系、比如如何处理敏感问题和对公众进行引导等,都存在可以探讨的空间,并且关乎艺术本身与周围环境以至社会学层次的思考。在此,本期时评,特以“古根海姆:被撤去的不仅仅是展品”这一话题,邀请各位学者、批评家共同探讨。


滑稽的社会剧场 无力的艺术自由

□唐培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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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世界似乎从不缺少引爆艺术展览馆与公共的关系这一话题的“火药”。

近期发生于古根海姆博物馆的中国当代艺术展,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了这个依旧值得探讨的问题上。

近二三十年来,中国当代艺术发展迅猛,不少艺术家及其作品对中国甚至国际艺术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拥有关注“全球艺术”的传统的古根海姆博物馆,自然不会忽视发生于这一充满话题的时代的中国当代艺术,一场名为“1989年后的艺术与中国:世界剧场”的展览被组织了起来。本可按部就班进行的展览,却因为三件作品(黄永砯《世界剧场》、徐冰《文化动物》、彭禹和孙原《犬勿近》)的撤展风波而提前“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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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图为黄永砯 没有昆虫的作品《世界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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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剧场》自诞生起就不乏反对意见,当年蓬皮杜艺术中心和鹿特丹双年展就拒绝展示这件作品,2007年于温哥华美术馆的《世界剧场》展出,遭到当地人道主义团体的反对。

可以说,将《世界剧场》放置在这样一个显眼的位置,策展团队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作品可能引起的反对意见,在接受某媒体的采访时,策展人孟璐的回应也表明,她对此早有准备。

可是,古根海姆博物馆显然低估了这次的反对者们。

古根海姆起初明确表示自己不会撤下展品,可后来面对以手握几十万网络签名的动物保护组织为首的反对者和威胁者,它最终做出了让步,在声明中留下了一句稍显无力的捍卫“艺术自由”(Freedom of expression has always been and will remain a paramount value of Guggenheim)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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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根海姆博物馆的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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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根海姆博物馆面对来自组织和个人的威胁和舆论压力,不得不匆忙撤下这三件作品,但事件并未结束。如何给相关艺术家和观众一个可接受的答复,展览方的回应显然并不令人满意。

幸而艺术家的反应冷静而明智:黄永砯为展品附上图解和文字,他写在飞机的呕吐袋上的声明以积极而不失幽默的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徐冰则制作展签对作品及其撤展事宜对观众进行说明;虽然彭禹和孙原没有对此作出上面两位那样的公开回应,但他们的态度已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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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砅用飞机上的呕吐袋回应作品被撤展

作为具有相对独立性的机构,古根海姆在应对敏感问题时表现被动。

古根海姆在如何处理这三件作品中的暴力、血腥、动物、性等内容上没有给出答案,却将此问题进一步上升为展览馆系统如何与公众就艺术品的展示与理解实现有效沟通,将思考抛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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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艺术作品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作品的“能指”与“所指”的明显分离。

赫拉尔多·莫斯克拉曾说:“艺术品具体的物质性必须能够支撑起保证它发挥艺术功能的‘语言’来。”应用于展览层面,艺术品的“语言”更需要一个发声渠道。

艺术展览馆是连通艺术家与公众的重要纽带,作品不会与公众进行直接的交流,而艺术展览馆能够让公众透过“能指”理解作品深层的“所指”,而不至于产生培根笔下“混乱的市场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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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市场假象”使人不明所以

在撤下展品的这一事件中,古根海姆博物馆显然错过了对公众进行解释的契机,至9月25日发布的声明之前,古根海姆也没有向公众,尤其是反对者们介绍和解释这三件富于争议的作品,反倒是艺术家站出来试图为公众消除误解,为古根海姆的这一行为贴上“冷静低调地处理此事”的标签,并不能让人无视它在与公众沟通上的失误。

当然,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将问题全部归咎于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古根海姆,显然媒体在宣传报道此事上亦“功不可没”。

三件作品显然不能作出单纯的展示动物行为的解释——《世界剧场》以爬行动物作为作品的主角,以其厮杀、争斗作为表现形式,作品背后不仅是黄永砯将社会竞争直接化和微缩化的展示,更有作者对于异质事物共存的可能性的思考;徐冰《文化动物》的现实隐喻不用多言;彭禹和孙原用比特犬的行为与人们遮蔽于理性自我中人的动物性作比,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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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伦理道德的制高点,忽视作品的含义,将其批判为虐待动物的行为,是动物保护组织成功收集到支持的重要原因。

这种反对的情绪经过担当民主发声渠道的媒体“顺水推舟”地放大,形成了势不可挡的舆论狂潮,矛头直指古根海姆和这三件作品。

此事让我们见识了媒体宣传“载舟覆舟”巨大能量,也让人不禁产生疑问:媒体以保护动物为由迅速集结起支持者,来反对相关作品,这种误导是为博人眼球还是另有目的?也未可知。

展览“1989年后的艺术与中国:世界剧场”,将1989年到2008年这充满话题性的20年展示给美国观众,这一展览也将同展出的作品一道接受话题和讨论的洗礼。

此次风波更像是一个镜像,让我们得以管窥另一个名为“社会剧场”的作品——其中没有了爬行动物,艺术展览馆、艺术家与媒体、公众共处一室。或许苍穹之上还有另一批观众在看着它们,看着这件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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