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画里的猫》:灵魂出窍的“艺术猫”

潘飞 / 书评人、北京大学传播学博士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8-05-24

摘要:严格地说,猫在人类艺术史上,绝非光耀夺目的主角,至少跟马、狗等比起来,它的整体出镜率不算太高。这与猫在东西方不同文化系统里的多舛命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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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出窍的“艺术猫”

潘飞 / 书评人


严格地说,猫在人类艺术史上,绝非光耀夺目的主角,至少跟马、狗等比起来,它的整体出镜率不算太高。这与猫在东西方不同文化系统里的多舛命运有关。

在西方,古埃及人视猫为神灵,罗马人把猫当作高级的进口宠物,到了中世纪,猫才被妖魔化,被视作不详之兆。在英语里,关于猫的格言、谚语无处不在,人们多用she来代指猫。“Acat has nine lives”(意思恰好对应有九个灵魂的黑猫),指巫婆常变成黑猫兴风作浪。猫还含有“心地恶毒、爱说人坏话的女人”等意,比如,“She is a perfect cat”翻译过来就是“她是个地地道道的长舌妇”;“Cats hide their claws”意思是知人知面不知心;“The cat shuts its eyes when stealing cream”意思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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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的猫

正如古罗马时期自由女神常被刻画成脚下伴着一只猫,因为猫是热爱自由的,没有别的什么动物像猫那样格外讨厌管制。进入图像阐释学层面来看,各种画作中的“猫”不仅被赋予了具体的形象、故事,还被置入画作所创作时代的文化背景和精神症候中,因此,这个视角的“猫”,不单是艺术的“猫”,还可能是哲学的、科学的、政治的、经济的、宗教的或者社会的“猫”,从而获得了一定意义的“象征价值”。

在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为遭遇污名化的猫来洗白:“猫是猫科动物中的最高杰作。”从16世纪开始的两百年里,猫在各种画作中被恢复高贵的出身、优雅的姿态和形象,至18世纪洛可可文化中达到顶峰。若不是《名画里的猫》一书的提醒,人们在观赏这些画作时,还真不太容易注意到这些猫的存在和功用。因为,整体来看,猫所占据的多为画面的边边角角,而非中心位置,但这并不表示它们只作装饰之用,而是经常被视作悬疑谜团,比如,《以马忤斯的晚餐》《向圣母告别的基督》《老人与女仆》《最后的晚餐》(不管作者是科西莫·罗塞利,还是雅各布·巴萨诺)里的猫,潜伏在象征污秽阴暗的一角,摆出一幅睥睨一切的警戒姿态,来暗示或预示某种潜在的信息。《佩内洛佩与求婚者们》里的猫玩毛线球只是表象,它更像是在帮助主人守护家宅,聊表衷心。《施洗约翰的诞生》里的猫是多产的象征,意喻多子多福。《小广场的风景》《饮酒的国王》里的猫,长眸微阖,现出一副和这个喧嚣世界全然无关的淡然自若,以及惯有的高冷范。《农民的家族》《冷餐台》里的猫,带着日常气息,是财物的看护使者,抑或是食物的偷吃者。《美貌的女仆》《化妆》《音乐课》里的猫,象征着女性生殖器或男女间的春心情欲。《格拉哈姆家的子女》里的猫窥伺着小鸟,仿佛隐喻着那个时代夺走大量儿童性命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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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井出洋一郎/川本桃子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楚尘文化

出品方:楚尘文化

原作名:MEIGA NO NEKO WA NANDEMO SHITTE IRU

译者:金晶

出版年:2018-3

进入20世纪,猫更是各种动物画的王者。她们告别了沉重暗黑的宗教题材,转而与明丽的美女、少年们同框,多在宴会、花园等日常生活场景里现身,哪怕在《三只野猫》《抱猫的女子》《白猫》里被几何学改造,被变形,仍现出凡俗的活色生香。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变本加厉地放大了猫咪的女性化的色情特质。我想,但凡存在,必有其意义,这些作画者真是别有用心,他们观察入微,心怀欢喜,自然就画得栩栩如生。他们赋予了猫儿以冥顽姿态,从而让这些小生灵营造出别样的谐趣,比如,雅各布·巴萨诺笔下的那只猫,其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反证画家也是个地地道道的“猫党”了。

在东方,作为捉鼠能手的猫首先被赋予了工具性,而作为宠物时,它温柔可人,给主人带来精神愉悦,所以被借来用于亲昵地称呼爱人为“小馋猫”“小猫咪”。陆游写下过“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 惭愧家贫策勋薄,寒无毡坐食无鱼”这样一首表达怀才不遇的自嘲诗,却在字词间表达出对猫儿的偏爱之情。在中国诸多古画中,“狸奴”的身影倒时常出现。唐代画家刁光胤,宋代画家李迪、祈序、何尊师、王凝,明代画家李孔修、陶成,清代画家阿尔稗、沈振麟等都是著名的画猫名家。猫常与蝴蝶一起入画,取其谐音“耄耋”,寓意着吉祥长寿。出现在宋代小品画里的宠物猫华贵、安闲,折射出时人的风流雅趣、理想愿望——画家对自身君子修为的“内圣”的希冀,或者只是书房相伴的书卷情趣。明宣宗朱瞻基笔下的猫已经超越了事物本身,蕴藏着深刻的象征意义——在《花下狸奴图轴》里,猫化身为忠贞廉洁的国家楷模,担负起了政治宣教的功能。

日本画里的猫,其功用性——“有用的家养动物”特性被放大。滥觞于江户时期的浮世绘描述了一般人的生活的真实细节,在日本人心里,“浮世”乃指瞬息即逝的尘世之意。而与唐宋文人画过于超然物外不同,浮世绘强调庶民和草根精神。猫与人亲密相伴的生活点滴被日本画师捕捉下来,比如,歌川国芳《猫的化妆》里的猫颇具灵性,并且,被赋予了“拟人化”的人格——甚至直起了身子,穿上了衣服,操办起人间事。所以,浮世绘里的猫带给我们更为准确的对于猫的认知,验证了猫在江户时期风靡一时的说法。可以这样说,这些画作中的猫表现出强烈的“日本性格”,是因为画家们将宗教信仰、风俗习惯、个人对社会的复杂看法糅合在拥有令人琢磨不透的性格的猫的身上。画纸上的猫也不再是一种动物那么简单,已经慢慢演化成一种独特的、成熟的猫文化,令人分外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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