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e Fueki, Where, 2017 

Courtesy of DC Moore Gallery

绘画已经不再是艺术的中心。但是，在这种认识之外，仍有很多绝妙的绘画作品在不断涌现。因为不再追求“黄金时代”的幻象，这些作品反而更加强大。对于那些充满怀旧感的作品，不论它让人想起安迪·沃霍尔、杰克逊·波洛克还是更早的阿尔伯特·平卡姆·赖德（Albert Pinkham Ryder），我都怀有一种不信任感。怀旧让人变成火炬手——一个总希望有追随者的人。

千惠笛木（Chie Fueki）、迪迪埃·威廉（Didier William）和阿列克谢·沃斯（Alexi Worth）并不是喜欢对过去某种既定风格或者历史时刻进行怀旧的人，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大家注意他们作品的原因。如今，他们的作品在DC Moore画廊的群展《一波三折》（ZIG ZAG ZIG）中展出。这些画作挂在画廊最前面的展厅里，我不得不承认，当我在隔壁的展厅参观时，眼睛就已经被吸引住了——我无法认真观看眼前多伦·朗伯格（Doron Langberg）和布里吉特·马伦（Bridget Mullen）的画作，无法真正进入杜安·米歇尔斯（Duane Michals）的影片，也无法欣赏乔伊斯·科兹洛夫（Joyce Kozloff）的巨作《Jeez》 。笛木、威廉和沃斯的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我决定在观看展览的其他部分之前，先写一下他们的作品。

展览现场

Courtesy of DC Moore Gallery

虽然笛木、威廉和沃斯的作品非常不同，但却有着内在的联系。他们热爱新鲜感，热爱探索各种绘画技巧。对于每个艺术家来说，技术都与双手以及对创作过程和材料的重新想象紧密相连。笛木将丙烯、墨水和彩铅画在桑皮纸上。其作品的每一小部分的布局都非常准确，从而组成一个繁复而精心的构图。这是年轻女子开车的形象，整个画面是多种元素的综合。

Chie Fueki, Nikko, 2018

Courtesy of DC Moore Gallery

笛木出生于日本横滨，成长于巴西圣保罗，本科就读于佛罗里达州的瑞格林艺术设计学院（Ringling College of Art & Design），后在耶鲁大学获得艺术硕士学位。她将各种可能性加以综合——从日本版画到首饰盒，从刺绣和服、刻奇人物到数码屏幕，从而形成一种充满不确定性的视觉形式，让我们既兴奋又忧虑地跟随她走向未来世界。

Didier William, Rete anba kabann lan avè m, 2018

Courtesy of DC Moore Gallery

威廉出生在海地的太子港（Port-au-Prince），在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长大。他将木雕、墨水和拼贴元素结合在一起，描绘了一种浑身布满眼睛的黑色怪物。在这一系列画作中，怪物们仿佛处于舞台之上，它们是展品。不管它们的体态如何，布满眼睛的躯体使人觉得它们一直是朝向我们的。在《我的心不适合我》（Pye m pa pou mwen，2018）中，威廉用同样的手法表现了一双脚。我们的视点与脚平行。那么，这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平台下的眼睛又代表着什么？威廉没有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形象，而是留给观众更多的想象空间。

Didier William,  Pye m pa pou mwen, 2018

Courtesy of DC Moore Gallery

沃斯是唯一由该画廊代理的艺术家。他在开放的亚麻网格上作画，画布的经纬十分稀疏，如同薄纱窗帘一样。在与笛木和威廉隶属同一展厅的作品里，他描绘了透明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堆卷曲的纸。“意见箱”“捐赠箱”“投票箱”——作品的标题为观众的想象指明了方向。虽然盒子被表现成了透明的，但里面的纸张看上去依旧遥远，其表面的空白有些难以辨认——透明的箱子，里面的内容就一定透明吗？画作背后若隐若现的木框，也昭示了这些箱子脆弱的状态。

Alexi Worth, Ballot Box, 2018

Courtesy of DC Moore Gallery

尽管笛木、威廉和沃斯的作品在题材和技巧上有很大的不同，但有两个共同的特点:它们充满了焦虑，承认自己只是表面（笛木的挡风玻璃）、被展示物（舞台上的怪物），以及想要尽力去理解的现实（透明箱子）。他们能够直面自己的不安状态，并将之变成超越自我叙事的作品主题。我们和笛木画中的女士共同前行，在后视镜中看见她的脸，也看见我们自己。我们是威廉画中怪物的观者，观看着我们既不知道，也不理解的生物。那些眼睛带着痛苦和尊严凝视着我们，它们是目击者。而沃斯试图让观众通过那透气的作品表面，来抓住飘渺虚无的现实。在他们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我们自身和属于这个时代的焦虑。

Alexi Worth, Suggestion Box, Donation Box, Ballot Box, 2018

Courtesy of DC Moore Gallery

作者简介：

姚强（John Yau,1950-)，美国华裔诗人，批评家，出版人，小说家。出版有多部诗集和艺术评论文集，为《超过敏》等知名刊物写艺术评论专栏。居住于纽约，梅森美术学院（罗格斯大学）教授。获得过古根海姆基金会、国家艺术基金会、美国诗人学会、纽约艺术基金会等奖金，以及法国政府授予的文学艺术骑士勋章。本文原载于《超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