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马竞技场中，我躲避着狮子，浪费着光阴

这强大的森林之王啊，我几乎不敢正眼看它

是的，它一定经过了漫长、艰难的旅途

火车的车轮把我带回了记忆中的从前

当我跑上山顶，一群大雁跟在了我的身后

有一天，一切都会如一首狂想曲一般流畅

那就是，当我绘画的时候

——鲍勃·迪伦 《当我绘画的时候》

鲍勃·迪伦从来都会以自己的方式震惊世界，但这一次可能并非他的本意：诺贝尔奖！在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他荣获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消息后的几天内，媒体和网络炸开了锅，而鲍勃·迪伦本人却迟迟没有发声。争议迅速弥漫了全球，支持者们呼喊着他的名字大肆庆祝，而反对者们则持着固执的傲慢对这一结果提出质疑和不屑。

在一个肤浅的层面之上，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这种不屑的缘由：诺贝尔文学奖“应该”授予那些终其一生在文学上取得卓越成就的作家。即便鲍勃·迪伦那些白金专辑早已在美国文化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我们总是觉得诺贝尔奖获得者应该是那些埋头工作、不计名利的老者，直到某一天突如其来的诺奖肯定了他们一生的辛劳。

但更重要的一方面，迪伦的诺奖不仅仅名副其实，而且是姗姗来迟。作为美国战后影响力最大的音乐人和诗人，迪伦充分吸收了欧洲前辈们和美国本土黑人蓝调的传统，让他的民谣——或者说摇滚音乐经久不衰。然而赢得了诺奖评委青睐的，并非音乐本身，而是他的歌词，或者说诗歌。

有人称他为“抗议歌手”，还有人沉迷在他20世纪60年代反战浪潮中的歌喉，但鲍勃·迪伦的文化影响无处不在，没有什么音乐上的主题是他未曾触碰的。同时，文字在他笔下被赋予了强大的想象力，精辟而且尖锐，为他的音乐和思想作了最精妙的隐喻。

鲍勃·迪伦，像许多伟大的艺术家一般，始终不停地实验和思考。在战后美国社会经历了数次思潮的席卷，他的艺术探索也跨越了音乐和文学的范畴，进入到绘画和雕塑的领域。鲍勃·迪伦不仅仅是歌手中的诗人，更是歌手中的画家和雕塑家。

鲍勃·迪伦绘画作品《Favela Villa Broncos》

他的油画作品简单而鲜艳，有些评论家对此不以为然，认为是对印象派风格的拙劣借鉴。他的雕塑作品更被主流艺术界认为是“玩朋克的高中生在车库里完成的”。甚至，有一些苛刻的批评家还曾经指责他“抄袭”经典的摄影照片。的确，鲍勃·迪伦的画算不上杰作，如果他不那么出名，我们也未必会关注他的作品。他的油画总是包含了许多简单的线条和对细节模糊的描绘。没有什么惊讶的，迪伦需要在那些风景从他脑中消失之前完成绘画的过程。这让他的画充满了紧迫感，仿佛他害怕在完成之前忘记。但这些似乎是未完成的草稿般的作品，却正如《纽约时报》曾经评论的那样：“画中的笔触就像他的嗓音，直接、粗暴、偶尔脆弱，但总存在着一个明确的方向——表现人性和生活。”他的绘画，是充满诗意地观察生活的结果，无足轻重被他变为举足轻重。

鲍勃·迪伦绘画作品《Boxing Gym》

对迪伦来说，无论音符、文字还是画笔，都只是供这位神话创造者调动的元素。像他的音乐一样，迪伦的绘画具有非凡的魔力，把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梦想的人们联系在一起，并鼓励和帮助他们找到勇气。在这一点上，克罗地亚裔德国艺术家鲍里斯·伊凡迪奇（Boris Ivandic）就如此评论：“鲍勃·迪伦的绘画就像是对他音乐的升华，和他的诗歌具有类似的情感表达。在他绘画中我所看到的，是对这种情感更加开放的诠释。作为观众也好，听众也罢，我们被一条共通的情感纽带联系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观念，但在鲍勃·迪伦的音乐和绘画中，我们所感受到的却是一样的。对于他的画，有些人观察，有些人欣赏，而更多人能够理解。”

鲍勃·迪伦雕塑作品《Untitled III》

无论诺贝尔文学奖、普利策奖还是格莱美奖，都不该是我们纠结的地方。想想达·芬奇、普朗克或是鲍罗丁，艺术难道不是他们共同的语言？正如鲍勃·迪伦在《亲爱的房东》中唱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天赋，你知道这确实不假。如果你不低估我，我不会低估你。”没有争议，这是艺术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