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花鸟画艺术的开拓者—陈之佛

邱涛  来源:美术大观 发表时间:2016-12-15

      花鸟果蔬是与人的生存息息相关的自然物质,人与自然和谐共存,人与生存环境融为一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境界在情感层面的表现是人的诗意情趣,这种诗意情趣是人在生存之中形成的与自然界万物之间的审美关系,自然成为人们寄托精神、情感的载体。花鸟画以自然界事物作为描绘对象,虽然有些题材被赋予了特殊的寓意和道德品格,比如,画家绘制梅、兰、竹、菊或者松、鹤、牡丹来寄寓某些可以称为主题思想的观念信仰,或者传达特别具体的意图,但是从审美的层面来考察花鸟画,它所表达的是一种非思想性的生存情感,基本审美格调是偏于优美的,与山水画不同,花鸟画所描绘的不是宏阔的自然空间,而大多是山野一隅、荷塘一角、花鸟鱼虫、草木果蔬,这些承载的是人的闲适意趣、故园之思、乡土情怀等安适的生存体验,把人与自然物的审美体验绘于平面的纸绢之上,把纷繁复杂的自然空间提纯简化为一种平面化的材料性存在,用物质材料为自己的情感赋形,这就是花鸟画艺术的本义。

       工笔花鸟画是中国也是世界艺术宝库中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是中国画中与写意花鸟画相对应的一个重要的流派。其画源远流长,远至新石器时期的陶器上,商、周的青铜器上,战国的帛画上都可以追溯到它的来龙去脉。千余年来,名家辈出。五代有“黄家富贵(黄筌)、徐氏野逸(徐熙)”之说;两宋时期,由于宋徽宗的提倡与参与,工笔花鸟画更是盛极一时。

       在现代画派林立的美术界,陈之佛先生作为传统工笔花鸟画变革的旗手,借古开今,推陈出新,重振工笔花鸟画艺术并赋予全新的内涵。他的工笔花鸟画可谓别具一格。他一生致力于工艺美术的研究和创作,培养了大批的工艺美术人才,是我国工艺美术当之无愧的奠基人和开拓者。观、写、摹、读四字诀,是陈之佛律己教人的金科玉律。其画,笔力非凡,线条细劲流美;造型准确,灵动若生;构图巧妙,奇正相倚,疏密得宜;论色,无论浓淡,均清新典雅;在技法上,他创设的水渍法、画雪法都有独到之处;在花鸟画的创作中,他以图案装饰手法令其艺术风格更加鲜明,让人有百看不厌的舒畅感,被视为当代中国十大名家。新颖的构图:构图即南朝谢赫在“六法论”中提出的“经营位置”,构图的美与不美,常常决定一幅画的成败。鉴于花鸟画题材的局限性,构图往往出现公式化、概念化毛病,流于千篇一律。而陈之佛先生却不守成规,大胆创新,根据画家意绪和画面要求,独出心裁,主次分明,虚实相生,繁而不乱,简而愈精。例如,他的《鸣喜图》,梅花、喜鹊、月季、坡石,内容多杂,但宾主分明,丝毫不乱。典雅的色彩:陈之佛先生在色彩的处理上比一般画家高出一筹,他的作品明净柔和、格调高雅,在绚烂处显平淡。运用淡彩时,淡而不薄,淡中见厚,空灵蕴藉。如《桐枝栖鸠》《梅花双雀》等图。作重彩时,艳而不俗,重而不滞。如《蕉荫小鸟》,让大红大绿配在一起,但丝毫没有“冲”、“俗”的感觉,相反使人感到明快喜庆,取得特殊的艺术效果。若没有高超的技法和大胆创新的意念,是无法达到这一效果的。正如陈之佛先生所言:“同是青、红、黄、绿,运用得当与否,相差就很悬殊。”他指出花鸟画必借色而益彰,着色技法需要精练,配色方法更应高明。虽说“设色妙者无定法,合色妙者无定方”,色彩的运用,确是极其微妙的。但是“随类赋彩”绝不是依样画葫芦,要妙法自然才能进入“神似”的境地。

       技法的创新:开拓和创新是陈之佛先生创作的灵魂。他认为振兴工笔花鸟画不是简单的复古,而必须在前人优美的传统基础上创新发展,才能使这一古老画种繁荣滋长。在这方面有优于其他画家的条件。他精心研究临摹过黄筌、徐熙、崔白等历代优秀工笔画家的作品,对各绘画流派的技法特点、作品风貌了如指掌。同时,他早年又留学日本,是工艺美术界老前辈,谙熟西洋绘画解剖、透视、色彩等知识。显然,他是位学贯中西、掌握中外画理的艺术大师。

       纵观陈之佛先生的作品,既有院体画的严谨,又有文人画的洒脱;既有传统的风韵,又有现代的气质,具有很强的艺术冲击力和感染力,有极其优美的艺术境界,如陈年佳酿,须细细品味,韵味无穷。初期作品多追求淡泊、宁静、雅洁、清幽的情调,孤芳自赏,寄托画家对社会、人生的看法。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作品情调则趋向欢愉明快,反映了作者心境上的变化,并有巨幅作品问世,而清新典雅是其全部创作的基本特征。作品精于传统,又不局限于传统。他曾经说过:“作画最怕陷于机械的技巧,而不见生气。”比如,他画双钩重彩,就从不受“三矾九染”限制,而是根据创作的需要,时而层层敷色,时而淡施薄染,在既有法则又无定法中随心所欲。陈之佛善于在有色的纸上作画,纸的色彩多为米黄、次青、淡赭等淡雅色调,它可以起到两个作用:托粉和统一气氛。这常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陈之佛先生深厚的文化素质和高超的绘画才能使他在创作中达到了“无法胜有法”的境界,比如画树干,他根据画面需要,有时用传统双钩填色,有时用素描法,有时又借用图案造型里的某些手法,有时用积水法,有单纯,有复杂,极具巧夺造化之妙。善于构图、设色,讲究形式美感,一般规律之外,每每在动静、冷暖、松紧上做足文章,不落俗套。笔下的喜鹊、鸽、鹤之类,皆有独具一格的表现,成为典范,益显作品的丰满大气。亦能山水,偶尔为之。

       作于 1953 年的《和平之春》则给人以另外一种享受。石青、石绿染成的假山石,大红的重瓣碧桃花,12 只姿态各异、优雅安详的和平鸽停栖其间,既给人以富丽堂皇的色彩冲击,更使人从中感觉到和睦、温馨的气氛。产生对和平的祈愿和祝福。具有如此艺术表现力,光掌握一定的技法是远远不够的,它要求画家既要有丰厚全面的文化修养和对生活敏锐的感悟力,更要有正直善良的人品,而陈之佛先生就是这样一位艺术大师。

       陈之佛作画非常严谨,一生仅完成了 500 余幅工笔花鸟创作,以淡泊名利的心志终其一生。如果说以他工艺美术、工笔花鸟画和美术教育上的巨大成绩在中国美术史上树立了一座丰碑并名垂青史的话,那么他的伟大人品更会光耀千秋,激励后人。艺术界的画品和人品在陈之佛身上获得了高度完美的统一,其画品和人品同高,当得“夫子”二字。我想,一个画家如果明白自己的艺术不过是人生的点缀,于自己的修养和人生都没有因此而添加太多的奢望,不把艺术当成换取名和利的工具,那么他对于艺术的看法就会趋于淡定,少了很多烟火气,而这又是艺术创作最需要的心态,于是就会形成一个艺术和人生的良性循环。于人于己,都是好事。即使他的艺术有些不足,也可以视而不见。陈之佛在工笔花鸟画发展史中的地位世人所公认,可谓“雪个己矣瓯香死,三百年来或在斯”(傅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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