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金北楼和湖社画会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和贡献

李浴  发表时间:2016-12-26

摘要:金巩北仅仅活了四十八岁,在国画创作上虽自己认为是最长于花鸟,其实,人物、山水、花鸟、走兽无所不工。他在如此众多的公务与外事活动以及勤于教授生徒之工作外,还画了大量工整不苟的作品,仅刊于《湖杜月刊》者即多达一百八十余幅。其山水兼南北二宗,水墨青绿均有,花鸟走兽更是工整写实,工力极强,实在令人钦佩。这些显然是他多临古人名迹,又兼“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师造化的功夫所得。其勤奋不苟造诣之深,特别是在一派写意洪流中能不趋时风,就更见其不同流俗了。

试论金北楼和湖社画会在中国绘画史上的地位和贡献

李浴


       中国绘画到了晚清时代,除了个别画家以及少数不居主位的画种有其进取之意义外,作为传统之山水、人物、花鸟这些占统治地位的绘画则以保守姿态为主流而暴露了其衰败的面目。因此,不但一些革命激进之士力倡艺术革命,向西方学习,就连改良主义者康有为也发出了哀叹,认为“中国画学至国朝而衰微矣!岂止衰微,至今郡邑无闻画人者,其遗余二三名宿,摹写四王、二石之糟粕,枯笔如草,味同嚼蜡,岂复能传后,以与今欧、美、日本竟胜哉!”在这种形式与呼声下,便有不少人奔赴欧、美、日本等国学习西洋绘画,回国以后以其西洋方式办学校教生徒,一时轰轰烈烈遍及全国。其声势之大,颇使心恋祖国传统者之寒心,于是,他们以北京为大营,高举保存国粹之大旗,与之对垒抗颉了。其中顽固保守者如国故大师林纾(此老大概就是康有为所说“二三名宿”中人)则曰:“新学既昌,上多游艺于外洋,而中华旧有翰墨弃如刍狗……顾吾中国人也,至老仍守中国之学”,其愤慨顽守之意可见。开明如金城者也慨然曰:“民国初年,一般无知识者,对于外国画极力崇拜,同时对于中国画极力摧残——无知小子,不知国粹之画宜保存,宜发扬,反忝颜曰艺术革命、艺术叛徒……”错误地认为西洋油画、水彩在中国必然败亡。于此可见双方矛盾之深,对垒之明。国粹派虽有一些顽固保守之士,但也不应忽视其保持固有优良传统与宏扬民族艺术的功绩。这一阵金绍城(1878-1926)-名城,字巩北、拱北、号北楼,一号藕湖,浙江吴兴世家大族之子。幼喜绘画,多摹古人画迹,少时在山水,花鸟画上已有能名,及长留学英伦,习法政,但性之所爱多留意于博物馆之陈列。毕业后又遍游欧美诸国参观名迹。归国后于光绪宣统之际担任了一些法政事务的官职。曾于宣统二年被派赴欧洲考察监狱,除撰写一些考察监狱的报告书以外,还多留心于美术,撰有十八国游记。归国时改元民国,任内务部佥事、众议院议员、国务院秘书、蒙藏院参事等职。此间曾倡议筹设古物陈列所与中华博物馆,成立宝蕴楼以存由盛京(沈阳)内库和热河(承德)行宫运到北京的书画名迹。除了自己遍临因而画艺大进之外,还力请招员临摹故宫古画为副本以利保存。这些活动当然都是些有益国画事业的积极性的工作,他虽对西洋油画和水彩抱有一种不正确的看法,但应无损于在国画事业上的功绩,也正是由于有见于当时“争尚西法,苟便简易,行见古人精意,日就渐减”的情况,因而“乃鸠各同道于民国九年(1920)春创办中国画学研究会。集思广益,继往开来。当时入会者有二百余人。凡经指授,无不卓然成家”。这一举措使他对中国画的继承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当然淡到贡献,还必须研究一下他是用什么观点和方法去作画去教育学生的。这是应该进一步探讨的。

       金巩北仅仅活了四十八岁,在国画创作上虽自己认为是最长于花鸟,其实,人物、山水、花鸟、走兽无所不工。他在如此众多的公务与外事活动以及勤于教授生徒之工作外,还画了大量工整不苟的作品,仅刊于《湖杜月刊》者即多达一百八十余幅。其山水兼南北二宗,水墨青绿均有,花鸟走兽更是工整写实,工力极强,实在令人钦佩。这些显然是他多临古人名迹,又兼“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师造化的功夫所得。其勤奋不苟造诣之深,特别是在一派写意洪流中能不趋时风,就更见其不同流俗了。

       更可贵的是金巩北不但是一位有很高造诣的画家,而且还是一位知识渊博的理论家和教育家。金巩北在政治经济以及诗文、艺术、金石各方面涉及很深,再兼阅历很广,都对他的绘画创作和教学起着直接间接的积极作用,从他的《画学讲义》与《北楼论画》上我们可以看出他的艺术观点和创作原则及方法,其间也涉及到一些考古和鉴定书画的知识;甚至连绘画工具和材料的制作与运用也都包罗无余,不能说不是一篇很好的绘画教材。这里我不能全面介绍其内容,但不能不指出其艺术观点和以师造化与写实为主的创作思想。他的艺术观点虽不是晋唐人的“成教化,助人伦”或者如我们今天所说的为人民服务,但也不是资产阶级的“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他在《画学讲义》上说:“吾人学画,万不可以为画之为画,不过玩物适性之事,是当以察其理而穷神,探其微而揆要,尽其义而悟真,内外交养,本末兼赅,则得之心者,自无见有强致假借之弊。所谓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可见他绘画是为了察理穷神、探微揆要,尽义悟真以有助于“应务”作用的,也应该说是为人生而艺术的观点,这在当时说来无异是极其可贵的见解。关于师造化与以写实为本的思想见解,虽是是讬自古人一一这和以往许多以自然为师的画家立论相同,但不能说是复古主义。在其《画学讲义》中,他指出“善师者师化工(造化)不善师者抚谦素。拘法者守家教,不拘法者变门庭。”又在《北楼论画》中指出,明清以来的绘画无论工笔写意都已每况愈下,似是而实非,“皆失古人言画之本旨也,古之画者,以造化为师,后世以画为师。师造化者非真山真水真人真物不画;师画则不然,抄袭摹仿,不不察其是否确为是山是水是人是物也。画之末流,至是极矣。”又说:“学画有三要素:一考察天然之物品,二研究古人之成法,三试验一己之心得”。此外,他教人学画应先学工笔,指出工笔即是写生画“能工笔者,学写意而不难”。又指出画家还要有多方面的涵养,和不可有利禄之心,这些都无疑是很正确的。因此他所创办的中国画学研究会中,能够培养出许许多多有造诣的画家,如惠孝同(号柘湖),刘子久(号饮湖)、李鹤筹等(号枕湖),陈缘督(号梅湖)、陈少梅(号昇湖)、李上达(号五湖)、赵梦朱(号明湖),管吉庵(号平湖)、吴镜汀(号镜湖),陈咸栋(号东湖)、李景兰(女、号影湖)……等等,都对现代国画事业有所贡献。可惜金北楼的寿命不永,民国十五年(1926)在日本开第四次绘画联合展览会后,归途于上海罹疾逝世,没有能够发挥其更大的才能与作用,幸喜后继有人得以承其遗志。

       金北楼逝世后,中国画研究会由周养庵(肇祥)任会长。不久,即北楼逝世后三个月,由金潜庵(北楼之子)另组画社。因为金北楼一号藕湖,其子潜庵号荫湖,其余诸弟子也都冠“湖”宇为号,故以“湖杜画会”为名展开活动。在这一组织中除金氏子侄辈与金氏门徒为主要成员外,其余当时在京名流如齐白石、溥雪斋、溥心畲、寿石工、萧愻,汤定之、林琴南、陈师曾、于非闇、胡佩衡、张大千、吴湖帆……等等也莫不关系密切,予以赞扬。于是招收学徒,出版社刊(先是半月刊,后改为月刊)其声势之大,影响之深,不唯在当时中国画坛上以及东南亚名噪一时,并且也对尔后的艺术教育与国画发展起了不小的作用。

       湖社画会既是一个画家研究组织也是一个培养国画家的学校,其正副会长称干事,由金潜庵惠孝同等担任,会员之有成就者称评议,负责教授生徒。学员学期三年成绩合格者发给毕业证书。教学取师傅带徒第之方式,如赵梦朱(明湖)即以多有女弟子而知名。张学良将军之三子一女的老师是李五湖(上达),如此等等。不数年间,湖社除了北京总社之外,还有上海、济南、天津、东北等处分社,也都吸收会员,吸收学徒。如惠孝同、陈少梅即是长住天津分社的画家,收了不少学生。因此十年之间湖社会员达二三百人之多。

       抗战爆发后,湖社虽告结束,而其社员却仍在各地发挥其社会作用。湖社会员之所以能在国画创作上有所成就,能在国画教育方面发挥作用,除了有其正确艺术观点之外,他们能有一个临摹古人名迹的好条件这一点,也是不得忽视的。在其成立之初即因惠孝同之父耆寿民任职故宫,故能借出不少故宫珍藏而作临摹教材;之后,一些年轻社员如钟质夫、晏少翔,田四光,现在台湾的孙云生、吴泳香等又以国画研究院会员之名在黄宾虹,张大干等大师指导下进入古物陈列所宝蕴楼临摹其藏品,所以师承更深更精。因此湖社作品曾数次在日本、西欧展出,均得好评,使中国画在国际上声誉为之大振,产生了良好影响。

       湖社画会在中国绘画艺术上还有一个重大的贡献就是出版《湖社月刊》,前后共出版一百期,发行全国甚至海外。这一刊物内容极其广泛,虽以国画为主,但也基及工艺、考古、诗文、历史、书法篆刻等等。刊出的绘画作品上起晋唐下迄时人,其余金石陶瓷丝绣篆刻书法以及其他器物无不收载。

       在文字方面也是如此,除了前述金巩北之论文外,诸如林纾、陈师曾,罗振玉、邓以哲、寿石工……等名哲大师之作也多有刊载。可以说是一种学术性很强,文图并茂的刊物,于学术界影响饭大,为中国艺术之弘扬与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类似这样的社团和刊物,在我们社会主义社会的今天还是应该提倡和发扬的。

       综上所述,可以说明所谓国粹派者,并非都是顽固保守之士和纯属消极势力,其中亦有积极因素,亦有杰出的大师及其杰出的贡献。他们对于中国绘画之继承优良传统与弘扬民族文化都曾立下了不可忽视的功绩(湖社会员至今分布全国,特别是在北方仍发挥其威力),这是治中国现代绘画史者不可不注意的问题。

       由于篇幅所限以及个人闻见寡鲜,不可能对金城及湖社画会作出全面与精辟的论述。文中有些情节还是晏少翔同志所提供,自然需要致以谢意,然挂一漏万或错误之处则在所难免。除了希望广大读者予以批评指教外,更希望我院晏少翔、钟质夫、季观之、郭西河几位先后湖杜成员不吝教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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