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话题】排长队、故宫跑，现象正常吗？

策划：李振伟 李腾

编者按：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化艺术也逐渐受到民众的关注。尤其是近年来，全国各地的美术展览越来越多，在北京更是明显，很多人感叹，展览多得都看不过来了。其中也不乏质量相当高的精品展，故宫、国博与中国美术馆作为相当有实力的单位，都曾办过许多精品展，吸引着全国的目光，以至于出现连夜排队，“故宫跑”等现象，如故宫举办的石渠宝笈特展、千里江山青绿山水特展；中国美术馆也有着当仁不让的趋势，前不久，举办的“美在新时代”中国美术馆典藏精品特展也出现排长队观展的现象，以及刚刚结束的“回眸600年——从明四家到当代吴门画派特展”，展厅内有限的展柜周围，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上述排队观展的队伍中，不难发现，普通民众中基本是老年人居多，可以占到7成左右。美术展览能够引发民众的积极参与是好事，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个问题，大多数人都是凑热闹、拍照片，而真正想看原作学习研究者从中受益寥寥。值得深思的是，美术展览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现象，那么多的“民众”从何而来？展览主办方举办展览的目的在哪里？仅仅为了彰显展览的“火爆”，造成社会效应，还是真正为有需求者提供观摩真迹的机会？在此，本期时评特以“排长队、故宫跑，现象正常吗？”为主题，邀请各位学者、批评家共同探讨。

“圣物崇拜”的文化心理

□唐培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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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跑”作为近年腾空出世的观展行为，似乎成为了一个热度颇高的展览的“标配”。

远的不说，以最近的“千里江山特展”为例，看看涌入故宫的观众们是怎么“跑”起来的。

在2017年4月故宫公布展览计划时，便有不少人注意到，“千里江山图与青绿山水书画特展”出现在展览名单之中。今年7月份，故宫博物院院长在某论坛中透露了此次展览将于9月在故宫午门展出。进入9月在正式向公众开放之前，《紫禁城》杂志发行了青绿山水的特刊，故宫也开放了媒体预展的环节。

经过多种渠道的宣传和多重环节的预热，故宫在开展第一天迎来的“故宫跑”，给人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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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意料之外，在于无论看似多么充分的准备（故宫同时准备好了《千里江山图》和方便面），观众们的热情仍是让吸取了两年前“石渠宝笈”经验的故宫吃了一惊，甚至开展不到十天便实行了分时段参观的应对措施。

若是考虑到故宫早在五个月之前便将展览计划公布出来，《千里江山图》为代表的青绿山水名作经过了长期的宣传，无数想要一睹名作芳容的观众纷纷登上午门，则在情理之中。

从博物馆本身来看，接踵而至的观众是对展览的另一种肯定，甚至可以说，“故宫跑”恰好实现了展览策划者预期的效果，而且，伴随着观众热情而来的种种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被弱化、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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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观展的热情并非历来如此，公众艺术热情的产生与展览的公共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旧时期珍奇异宝、古玩字画的收藏与鉴赏往往是极少部分人的事，平民大众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好东西。而当皇家禁地变为公共空间，公众欣赏艺术、参观展览便具有了现实的可能性，公众的观展热情也因此具有了生长的土壤。

仅有展览空间是不够的，“故宫跑”还与“圣物崇拜”有着某种相似的逻辑。既是圣物，则虽人尽皆知，却并不轻易示人。

依靠宣传和教化对物品的价值和意义进行放大，是人们“跑”起来的重要驱动力。

传授知识的最有效途径便是教育，艺术知识的传授也是如此。

教科书不可能面面俱到地讲述人类从古至今的艺术活动，也不可能以几本书的厚度将古今中外的名家名作囊括在内。

不难想到，选择具有代表性的、最优秀的作品成为了美术教科书编写的不二之选，但“删繁就简”也意味着“厚此薄彼”，意味着作品地位的提升或下降。

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编写模式，间接造成了作品价值和意义的衡量标准的错位和固化，反映在展览现场，便是某些展品没有“故宫跑”就难得一见，某些展品即使地位颇高也“门庭冷落”。

这样一来，在行家看来一件作品是否具有代表性、是否优秀的问题，就经过这一诡异的过程，转化成了观众眼中一件作品是否有名的问题，某些艺术作品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为人所熟知和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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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书画受到材质所限，不能保证长期陈列，书画作品展三月、躺三年是正常现象，作品在库房中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亦不足为奇。

每一次展卷对于作品来说都是一次或大或小的伤害，名画佳作因而从不轻易示人。

虽然对于观众而言，作品多展一次就多看一次，但对于作品来说，确实是少展一次就多保护一次。

“圣物崇拜”还隐含了一种非理性的心理，这种非理性在观展过程中同样可见。

一位观众可以在区分不出中国传统的水墨作品与西方的素描作品的同时，进入拥挤的展厅寻找大名的作品；也可以面对一幅山水长卷，从左向右欣赏完毕后，奇怪为什么将展签贴在作品的右边；甚至能够顶着睡意赶到现场，走眼不走心地拍下展品后满意离去……与其说这种行为是观看和欣赏，不如说是有着非理性的迷狂的“圣物崇拜”——书画名作从一个高位转移到了另一个高位，人们的崇拜心理从一种物体转移到了另一种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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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跑”这个词反映了现今文化生活的一个侧影，是对某一现象级行为的概括，但凡概括便总是有所取舍、删减，取的是可见的展览者与观展者的一种关系，舍的是文化事业、艺术教育繁荣的表象下的不足之处。

精彩的展览越来越多，社会的艺术文化需求也日益旺盛，唯有相关的宣传、教育和引导及时行动起来，才能让公众的文化热情在展览空间中安放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