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展错位:说到底还是话语权和担当问题

作者:邢千里 策划:李腾  来源:原创 发表时间:2017-07-19

摘要:【编者按】近年来,中国海外艺术展成为关注的热点,每当知名的欧美艺术展(节)开幕,国内艺术界总是趋之若鹜。但是频频打出的“中国艺术牌”却并未给中国艺术增加口碑,比如本届威双中国馆策展人嫁接民俗手工艺和当代艺术,把现场搞得像一个工艺品展,引起了国内评论界的非议,而观展的外国艺术家则直言“看不懂”。中国学者张晓凌现场关注了几个欧洲国家的威双展新闻报道,都没有任何中国馆的信息,从侧面体现了这场走出国门的艺术展的失败。同样是威双展,曾是美国充分展示其艺术话语权的地方,比如50年代的抽象表现主义和60年代的波普艺术,美国艺术家和机构通过精准的定位把这些理念推向世界,成功转化为美国影响世界的艺术样板。作为一个国际级艺术展览,暴露出中国当代艺术理念的缺失,这值得我们深刻反思。

中国的当代艺术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先天不足的问题。三十年高歌猛进的实践让人眼花缭乱,各种展览、思潮、流派、论战此起彼伏,不但世界艺术史上几乎所有的流派皆不乏中国样本,而且我们还与时俱进地创造出大量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概念,如“新水墨”“新文人画”“新意象”等等;中国当代艺术不但在国内的一级、二级市场表现不俗,热点不断,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走向世界,威尼斯双年展、卡塞尔文献展等等国际知名的海外艺术盛事几乎均已被国人“攻陷”。中国当代艺术呈现出一派全面开花、生机盎然的热闹景象。

可是,中国当代艺术的面貌到底是什么?或者说,我们需要呈现给世界怎样的中国当代艺术才能真的代表中国这三十多年的探索?我们会忽然发现,中国轰轰烈烈的当代艺术在真正面对世界的时候身份依然模糊不清,我们似乎并未在民国时期前辈们的基础上走出多远。实验水墨(或者叫什么当代水墨、新水墨都好)?事实上直到今天我们的水墨艺术家自己还没能在传统材料和当代概念的迷局中真正走出来。那些曾经风靡一时的方力钧式的木讷大头?千篇一律的王广义或祁志龙式文革符号?或者是唐志冈式的小孩隐喻?还是自罗中立的《父亲》之后越来越普遍和夸张的装傻卖憨的农民形象?显然这些都不足以让中国当代艺术自信于世界当代艺术大家庭,因为不论是从形式还是主题而言,它们从根本上来说都是西方艺术资本和趣味催生下的产物。而一旦资本和趣味发生了变化,这些样式特别是其追风者由于缺乏深厚的中国根基而势必随风起落,四下飘散。我们看到的,仍然是一个庞大、悸动却又模糊的中国当代艺术的身影。

历史没有给中国当代艺术按照自身的文化和艺术逻辑顺利成长的机会,再加上改革开放以来资本市场的强烈刺激和直接推动,中国的当代艺术还没来得及回望传统、梳理脉络就被裹挟进今天这个熙熙攘攘的当代艺术的洪流之中。中国当代艺术走向碎片化、符号化、类型化和肤浅化似乎是必然的。

除了语言和符号上在西方影响下的观念化和概念化,中国当代艺术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担当不足或者说伪担当现象泛滥。这种现象大致可分为两种,一是有一些朦胧的、初级的担当意识,却由于找不到好的表达方式而很快被西方的某些艺术样式带走,如表现主义,然后又在后者的语言体系中无法自拔,最终走向了一种矫情的样式主义;第二种则是赤裸裸的投机主义行为,这类艺术家对艺术潮流和市场走向有着极为灵敏的嗅觉,能够以一种舍我其谁的文化担当姿态,积极地关注环境、正义、伦理等社会问题,实则以此为含金量极高的敲门砖,为自己获取名利。

中国不少当代艺术家实在是过于“聪明”了,深知“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当整个世界都在强调多元化、包容性的今天,独特的民族精神和艺术样式显然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于是,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与融合、本民族的文化心理和历史符号、传统艺术工艺等等,成为当代艺术家越来越看重的要素。但真正要深入了解我国泱泱几千年的文化艺术传统已是不易,要在此基础上审视中国的时代特征,实现两者的当代融合,进而实现中国当代艺术的身份确立更是难上加难。特殊的时代语境和艺术脉络注定了中国当代艺术的自我突围是一件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历史使命,绝不是玩弄几个时尚的概念,挪用几个老祖宗的符号就能达到的。

很多中国艺术家热衷于在海外举办或参加展览,特别是一些重量级的艺术大展,将其视为艺术自信和身份展示的标志。而这恰恰暴露出我们自己的不自信,依然试图以“跻身”某些海外大展的标签让自己的艺术“履历”变得更有分量,说到底依然是一种西方中心论的下意识延续。

饱受争议的此次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便是一个典型的失败案例。国人的口诛笔伐姑且不说,就连西方的艺术家、理论家和媒体也似乎厌倦了这种故弄玄虚的“原生态”展示。在看似把民族传统手工艺与当代艺术努力实现嫁接的背后,是想象力的匮乏、语言逻辑的苍白和文化底气的不足,还有几分的急功近利。

中国当代艺术海外展的错位,说到底是话语权和担当的问题。一则,中国当代艺术家在呼吁扎根传统、树立自信的同时,潜意识中却依然是强烈地渴望得到西方世界的认可,表现出西方艺术主体性的心理惯性。二则,在当下快速而浮躁的经济与文化生态下,鲜有耐得住寂寞,真正潜心“补课”传统的艺术家。须知,任何一种有典型特色和生命力的当代艺术样式莫不是生发于本民族的传统土壤,非此,则必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德国表现主义,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如墨西哥、哥伦比亚等等。三则,是对当下语境的担当意识。很多艺术家醉心于市场热点和资本趣味本身就说明了其浓厚的投机主义色彩,不论这些热点和趣味本身看上去多么关乎当下。正因为如此,很多所谓的当代艺术才会乐于用一些宏大的、耀眼的民族概念和传统标签来掩盖对于当下的真正观照。脱离传统土壤和当下观照的所谓当代艺术,虽可获得一时的惊艳与瞩目,但在华丽的外衣下面,一定是空洞的概念和技巧卖弄,因而既无法真正在世界当代艺术的序列中立足,也不能真正补益于中国当代艺术自身的发展与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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